杨嘉柔知道自己身陷囹圄, 所以万万耽误不得李慕重。
她出自名门,自幼聪颖,自然有办法让李慕重“无意”中知道她不过是任人赏玩的妓子罢了。
可是当李慕重真的知道了她是任人轻贱的妓子,落荒而逃的时候,她的心痛得痉挛,痛得说不出话来。
为什么她不能在最美好的时候遇到最美好的人?
为什么在她被迫成为妓子的时候,那人却如同从天而降的天神一般,成为她心里的一束光?
如今她感受到光,却要伤害他, 推开他。
更是痛不欲生。
然而杨嘉柔没有想到的是, 李慕重居然还会来找她。
那一天下了雪。
杨嘉柔准备好过冬的柴和煤炭,请人把家里重新修缮一番,刚要出门回春风院的时候。
她发现李慕重就站在外边, 他站的很远, 但是一定是在看她。
因为太过偏僻, 此处除了她家,再无其他人。
李慕重穿的单薄,身上粘着一层薄薄的雪。
杨嘉柔看着他在雪地里站着,蓦然红了眼睛。她像是疯了一般的跑出去,却在离人五六步远的时候站住了。
“你来……做什么?”杨嘉柔笑了笑,眼睛却更红了。
“我相信你定然是有苦衷的, 柔儿。”李慕重连着走近两三步来到杨嘉柔面前。“我现在没有钱赎你出来, 但我总能攒够的, 你和我在一起好不好, 我是真的喜欢你。”
杨嘉柔低下头,眼前一阵模糊。
“这是我娘留下的玉镯子,是给媳妇的。”李慕重拿出来一个木匣子,里边便是玉镯子。成色算不得好,但是在李家也算是好东西。“现在我把它送给你,等我赶考回来,我便给你赎身,然后娶你。”
这又是何必呢?
她已经不是个好姑娘,配不上他。
像李慕重这样好的人,应该找一个身世清白的姑娘,两个人举案齐眉。
而不是像她这样的。
过了这么久杨嘉柔怎么会不明白,这是京城有人在整治她,所以即使无罪,她仍然逃不过这命运。
她不能连累李慕重。
“婊|子无情,戏子无义。”杨嘉柔抬起头,张扬又得意的笑出声。“公子没听过这话吗?像我这种出身,怎么甘愿委身你这样的人。”
“这样的破烂镯子,我不知道有多少个,也不缺这一个。”
“李公子请回吧,要不是看你救了我父亲,我才不愿意与你亲近。”
话刚说完,杨嘉柔推开李慕重,自顾自的离开。
若是再不离开,她怕她会忍不住露馅。
“后来李公子去赶考,高中榜眼。”如今的杨嘉柔在讲起这些事的时候丝毫伤感都没有。“结果他为了平反杨家冤案得罪了人,无辜下狱,最终死在狱内。”
杨嘉柔抬起头来,对谢淮君微微一笑,这一笑,眼中竟好似含着星光。“多谢谢公子帮忙,在魂飞魄散之前,我还想见一见我的父亲,还望公子答应。”
既然是最后一面,谢淮君也不好不同意。
那简陋的草屋就在不远处,小小的,仿佛被风一吹便会吹倒。
一路上野草丛生,传来衣服勾到草尖的沙沙声。
沈诀本来一直跟在后面,后来偷偷的伸手拉住谢淮君的手。
谢淮君“嗯?”了一声,回头看了看沈诀,沈诀低着头不看他。
难道是小崽子害怕了?谢淮君在心里偷着乐,表面上一点儿都没显露出来。
其实沈诀只是想着,今天还没试探师父底线,不如牵个手试试。
师父的手修长而柔软,手指上因为常年练剑会有几个小茧子,磨得他整只手都酥酥麻麻的。
三个人一路走到草屋旁,谢淮君突然觉得不妙。
杨嘉柔推开门,屋里一片漆黑,只有微弱的月光从窗户照进来。
屋里弥漫着一股腐烂的味道,有一种呛人的难闻。
谢淮君先察觉到这股味道,从怀里抽出一个手绢递给沈诀。沈诀乖乖的用手绢捂住口鼻,这才没打喷嚏。
那手绢上满是师父的味道,就像扑进师父怀里一样。
谢淮君突然感觉拉着的手冒了汗,以为沈诀害怕,还用手指蹭了蹭沈诀的手指。
沈诀突然觉得有点呼吸困难。
谢淮君却在此时突然握紧了沈诀的手。
杨嘉柔跪在床边,抚摸着床上腐烂的血肉和白骨。
她的父亲已经去世许久了。
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,一个人死在一间草屋里,谁都不知道。
她和父亲的命是连在一起的,他们孤苦无依,都只剩下彼此,女儿若是死了,父亲也活不下去了。
小时候,她的父亲是极为疼宠她的。一直为她撑起一片天地,即便是流放也尽量保护好她。
然而父亲的力量终究有限。
“谢公子,我既见过父亲,便该兑现诺言。请两位和我来。”杨嘉柔说完便在前方带路,出门口的时候还不舍的回头看了最后一眼。
一路御剑飞行,谢淮君二人便跟着杨嘉柔来到城外山林里一处洞穴里,洞穴口有幻境结界,也不知道是保护还是防止别人救走宋夫人。
四周都是山林,月光都透不进来,显得周围有些诡异。
洞穴不深,从外边便能看到宋夫人躺在里边,只是生死未卜。
“杨姑娘该解开结界了吧。”谢淮君往后退了一步。解幻境结界他倒是能解开,但是不愿意干这麻烦事。
“那是自然。”杨嘉柔柔媚一笑,挥手解开结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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