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放勉力沉住气,背后却如同有个小人在推,慢慢站起身,嘴角用力抿着,压下绽放的笑容。
“我这就去办。”
东海先生早撂下笔,手里修着他那个九连环,头也不抬,只嘱咐一句:“照顾好阿昭啊。”
罗敷欲言又止。想跟着他出去,又不好把老王一个人晾帐子里。
东海先生招呼她:“诶,女郎留步……”
这是总算想起来跟她认识认识了。罗敷一脸火热,把王放往里一推。
“你陪先生说话。外面的事我去安排。”
掀帘出了帐子,外面黑压压的一片人头,把罗敷吓一跳。
大家都知道,帐子里正上演“一家三口”的团圆大戏,一个个竖起耳朵,捕捉着预料之中的抱头痛哭。
未曾想,哭声没听到,“主母”先出来了,脸上也没有泪痕,反倒微有兴奋之色。
罗敷又好气又好笑,伸手叫来几个有衔的将官。
“都别闲着。咱们还有事要忙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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罗敷终于明白了,为什么在白水营众人的印象里,东海先生是如此的光辉伟岸、智慧通达、无所不能,以至于他不辞而别,放了大伙好几年鸽子,依然没有消磨掉众人对他的爱戴。
她和王放带领精兵,三十六计都使过,一路杀入单于王庭,过程不可谓不惊险。
倘若换个胆气稍微逊色些的指挥官,未必能一路成功。
就像驾着一艘大船,穿越惊涛骇浪,打退了上古巨兽的沿路攻击,终于望到了蓬莱仙山的一个尖儿。
正当他们卯足了劲儿,朝着最后一片乌云冲过去的时候,东海出来个龙王,把那乌云轻轻一推,眼前顿时风平浪静,一碧万顷。
日头斜落,满地黄金,照着地上的残存凝血,如同几簇孤独盛开的花。
向人打听,卫昭已歇下了。匈奴军马严密守在她的庭帐之外。
罗敷按照东海先生的指点,一个个派人,去和散落在外的匈奴贵族接触,威逼利诱,攻其软肋,争取先降服这些外围力量。
然后命人去休屠王、昆邪王的府第庭帐,寻找更多的政治把柄。
这两位王侯的办公居所,此时已被封存。然而匈奴人直来直去,法令定得也简单。此时外面虽有守军,只是防范有人趁机偷窃财产。罗敷派人言道,只是去寻找一些休屠王通敌叛乱的证据,绝不趁机偷抢。守军也就放他们进去了。
这些事,她并不用面面俱到地指挥。只需量材而用,自有人替她出生入死,带上那些愿意配合的匈奴降卒——如今多了许多降官降将——静悄悄地促成王庭的内部分裂。
眼看部下们飞身上马,朝不同方向驰骋而去,她坐下歇了一刻,接过一杯粗茶喝了,张目远望,十九郎父子俩所在的帐子里,透出黄融融的灯光,显然两人就没出来过。
她伫立原处,呆呆望着土堆上一对黄狗打架。
有人凑过来问:“夫人,忙了一日,不歇吗?”
一扬头,见是白起。他还是西域客商打扮,戴一顶滑稽的塞人尖帽。见了她,方觉形象不佳,赶紧把帽子摘下来,挂在个弓架子上。
罗敷摇摇头,刚想说我不累,猛然心中一动,指指那小帐,问他:“白将军能不能帮我去看一下……嗯,十九郎他们,在说什么呢?”
他们一谈谈半天,定然免不得谈自己,不好意思直接去问。更不能叫别人。
唯有白起,似乎早就窥破她和十九郎之间的“不伦之情”,却又丝毫不以为耻,只把这事当个有趣的小秘密。
罗敷有时心里嘀咕,在他的家乡风俗里,难道对这种事见怪不怪?
不管怎样,她豁出去,低声再请求一句:“你去帮我打探打探……”
许是她语气太过严肃,白起摸摸鼻子,轻轻吸口凉气。
“夫人放心,要是他俩争风吃醋打起来,我一定尽力拉架,避免同室操戈的流血事件。”
罗敷:“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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