由蕴没想到眨眼之间焦点就变成了他, 要不是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, 他可能会跳起来骂娘。
凭什么就把球踢到他这里来了？就算他在康新事件中有错，工资也扣了万把块了吧。他把财务的副职做得好好的, 怎么就突然要承担段副经理能否就职的责任？
但看着高飞扬的眼睛，他哪里还有胆蹦跳，只是想转身就逃。
他爱过的这个男人, 心可以硬得像铁坨, 也可以脆得比玻璃，要命的是你还永远get不到他的脆点。
比如这一回，一个考核协议而已, 签一签顶多是破点财又不会死人, 你小高总还缺这点钱吗？他不缺钱, 但就是会死人。
虽说别人看不出他冷冰冰的脸上有哪里不同，但由蕴太了解这个表情了。
当他内眼角向里挤一毫米, 睫毛再微微下垂两毫米, 外眼角向上挑起三毫米，眼睛的虹膜由棕黑色变为棕红色……这鬼话你也信啊。总之, 就算他的表情基本无变化，由蕴仍然能感觉已到了月黑风高夜、杀人好时节。
“我……同意。”
别杀我啊啊啊啊！老子没有办法不同意啊！胡老板好心提议, 老高总亲自下达，您老说没有意见，人家另外一位当事人也说没问题, 难道我啪啪把你们四张脸逐一打一遍吗？就你们这四尊大神, 老子惹得起哪一个！
“那好。”胡晶晶一拍手就把一份协议书放在了小高总的桌上, “既然双方都同意，现在就把字签了吧，趁高总也在。”
“高总也要签？”一听他也要签字，由蕴感觉更别扭了。
“当然，高总不签字能生效？”胡老板做出一个邀请的姿势，“签吧。”
趁段慕荣翻页时，由蕴也伸头过去看。除了前面一些官话条款外，后面就是一栏指标。咋看奇奇怪怪头皮发麻，但再仔细一想，各个指标之间的勾稽性和逻辑性都大有文章。
快点签了吧，看着就烦。这是要签字的三个人共有的心声。
“呵……”看到他们三人竟然同时把笔拿在了手里，胡晶晶掩嘴笑起来，“别说，还真像结婚证，一对新人，一个见证人……”怎么三个人突然都像死了一样？
由蕴看着这尖尖的笔尖，只想一针咀过去封了她的嘴。你叫什么狐狸晶啊，你改叫胡一刀多好啊。
“好了，那就这样，高总您先忙……”胡晶晶刚把协议收起来准备离开，听到接起电话的小高总说了句什么，瞬间就像被摄了魂，“谁？赵……”
“赵阿姨？！” 段慕荣竟然毫无形象地叫了出来。
“赵总你好。”小高总问候一声后将总裁椅转了过去，“今年的时间到了？准备关注哪一块？嗯，我提个意见，全面内控测试你看如何？”
胡晶晶和段慕荣不约而同地呈现惊恐状，尤其是胡晶晶，好像快发羊癫疯了，“别，高总……”
他们怎么了？由蕴奇怪地看着那晃脑袋的两人。
小高总继续讲电话，“对，全覆盖，每个部门每块业务都涉及。好，就这么定了，期待你尽早来指导工作。”
“高，高总，你是说赵总这次的审计项目是全，全……全审？”胡晶晶话都说不利索，极力克制住尖叫。
“全……”连段慕荣也腿软了，他就不该回总部。
高飞扬挑了下眉毛，点头，“全审。”
“赵总是？”只有由蕴一个人在状况之外。
◎
因为实在好奇，由蕴一回到财务部就开始打听‘赵阿姨’的相关事情。
“由副你确定没听错，全覆盖？每个部门都审？！”
“苍天饶过谁啊——！”
“我不想活了啊——！”
赵阿姨大名赵舒珍，性别女，一九六一年出生，是上海母公司的审计部副总经理。母公司品级高，连部门经理都称总经理。这位赵总同时也是分管博恒审计业务的负责人，每一年至少摆驾来博恒一次，而每一次来都给博恒造成尸山血海的惨状。
因为对她有着鬼神般的敬畏，博恒的人不敢叫赵大妈、赵老太婆，只敢‘亲切’地叫一声赵阿姨。
“由副我只给你举一个例子，就一个。”贺小岚只是回想往事都连连哆嗦，“那一年她给我们列的一个整改项是什么，你死都想不到！她指出我们博恒所有的报销凭证摘要，注意，只是摘要，说我们摘要编写不规范，没有列明报销人的岗位名称，要求我们反账把全年的凭证摘要全修改了！全年啊！那不是百不是千，是以万为单位啊！”
一个例子就够了吗，够了。由蕴已经整个人傻了，审计还有这种操作？
又有一人苦叹，“这个还算是能够改的。” 赵阿姨的厉害之处在于，她能够列出倾尽她们三生三世的智商都不知道怎么改的问题。
“我都没听说……”何聘婷当年还没入职，“我以为去年的就已经够要命了。”
贺小岚拍拍脸让自己先别那么丧，“好在有小高总，我们才能活到今天。只要他帮我们多挡一下，今年我们应该也能熬过去。”
“什么意思？”由蕴不懂她们怎么又翻白眼又撇嘴的。
“赵阿姨啊特别喜欢小高总，一看到他，哎哟，那简直是枯木逢春。”
确切地说，赵阿姨是小高总最资深的女粉丝。
贺小岚一番嘲笑完又垂下了肩，“不过你也知道，小高总一向话不多，也不会给母公司的人提太多要求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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