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竕是个精怪的,又从小被夏将军的人保护着长大,知道自己去了哪里都不用担心孤身一人,可今夜的护卫似乎太过于庞大了。他坐在睡死了的卷书肚皮上,丝毫不觉得马车颠簸,不一会儿就拿出小石头打天上飞过的鸟雀,尽捡一些陌生的玩意儿打死,马车一路飞扬过去,周围都是一圈的鸟儿尸体。不多时,就看到飞刀盘旋在了马车上空,最后抓到了他的脑袋上,他射死一只鸟,飞刀就伸起脖子叫一声,颇有点狐假虎威的味道。
吴家镇,周围环山,一条小河将小镇东西分开,岸边店铺林立。因为靠近闲云庄,周围来往江湖人颇多,将名不见经传的镇子给烘得热闹非凡,到了节日更是人来人往。
河灯,酒香,曼妙的女子和粗狂的江湖人相得益彰,一派和乐。
夏竕第一次在小镇上逗留,见到完全不同海边的热闹,慢慢的就显露出孩子心性来。看见有小童坐在父亲的背脊上,他问也不问,自顾自的飞到白砚的背上,岔开两条短腿指使着对方买这买那,手上还抓着一把烤肉吃得口沫横飞。身后跟着摇摇晃晃似醉非醉,抱着无数好吃好玩的卷书,再往后才是汪云锋和夏令寐。
这两人冷战了差不多十年,如今倒是第一次携手上街游玩。
汪云锋细细的搓着她的手指,眼神清淡,嘴角含着一丝微末的笑意,神态闲适中透着股满足。夏令寐跟在他身边,不再是以前骄蛮强悍的姿态,倒成了以夫为天的贵妇,娴雅而高傲。
夜风凉爽,柳树重重,灯火阑珊中,俨然就是一对天造地设的恩爱夫妻,一路上不知惹了多少红眼。
不过,现在越是甜蜜,往日的苦楚就越是容易冒上头。
夏令寐走着走着就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话:“我记得有一年,你千方百计的翘了学跑到外面去玩。我以为你是被人欺负了,偷偷跟着,哪里知道你进了金玉满堂。”
金玉满堂是北定城有名的金玉铺子。每一年都会出最新式样的饰品,很得官宦世家妇人们的喜爱。她说的那一次汪云锋记得。
“我买了一根玉簪子,如今不是在你的梳妆盒里面么?”
夏令寐哼了哼:“那哪里是给我买的,是你送给令涴的生辰礼物,被我要来了。”
汪云锋苦笑。当年他送给夏令涴的东西何其多,大部分都被夏令寐想着法子到了她自己手上。
这等小镇就算有金玉铺子也没有北定城那般的精巧饰物。汪云锋想了想,带着夏令寐来到一个书画铺子,找掌柜的要了上好的纸笔,什么也不用看,抬手就勾勒出了一名翩飞女子的身姿。
白玉的面颊,柔韧的腰肢,飞扬的红鞭,一身绯衣在竹林里舞动。女子在中,青绿竹叶之后,隐隐约约可以看见灰衫男子静立注视着。
店小二凑过去看了一眼,忍不住赞叹了几句,再抬头一望,惊讶道:“这画中女子不就是夫人么?”那灰衣男子自然就是汪云锋了。
一下子就引得店铺中众人围观,更有酸不溜丢的书生吟诗:“众里寻他千百度,蓦然回首,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。”
说得夏令寐都忍不住红了脸,只恨从此朝朝暮暮,似他下笔如有神般,能够将对方记在心底深处。
这一夜,夏令寐心满意足,夏竕撑得肚皮滚圆,汪云锋好像早已忘记武林盟主之约,带着妻儿一起住进了小镇最好的客栈。
夜深人静,天黑如墨。
敞开的窗棂中,飞刀扑腾着身子冲了进来。
厅内,孔先和武生的双眸已经闪动着嗜血的光芒,黑子与白子一人靠在窗口,一人立在门边,白砚一脚将睡得死猪样的卷书给踢了起来,众目都转向残忍冷漠的汪云锋身上。
“来者,杀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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