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赋一愣。刑部的捕快飞快地问出了他心中的疑问：“恕小的愚钝，大人的意思是，这口棺中，还有别的尸首？”
王砚回看石棺：“自然有。你们也在刑部办了许多案子，难道看不出这是口石椁？”
侍卫惭愧道：“大人恕罪，不瞒大人说，这案子真有些奇特，小的们给忽略了。请大人赐教，既然这是口石椁，也就是说以前里面还有口棺？那方才树下挖出的那口棺，是否就是这口石椁中的棺？”
默默站在一旁的张屏摇了摇头。
王砚环起双臂瞧向他：“看你晃头，那就说说看？”
张屏道：“不是。不配套。做工也不对。”他方才绕着石棺测算过，树下那口棺，放进这口石椁中，四周颇有空余，完全不匹配。且那木棺做工粗糙，像是匆匆打就，与这口华美石椁绝非出自相同工匠之手。
“原本棺中，应是……”
王砚一抬手：“不错，尔的眼力还是甚好。你们也都多与他学着些，堪案推情本非难事，只是要把方方面面看仔细了。”
刑部众人皆低头谢侍郎大人教诲。
王砚又道：“看得可以了，随本部院上去吧。”率先攀上绳梯。
张屏谢赋与其他人随后跟上，出了洞口，谢赋竟觉得两腿有些打飘，唉，本应死寂之心，竟是又被世俗之离奇所扰。
扑朔否？迷离否？最后大抵都是空寂，又何必执着？
他默默让自己的心再归于虚无，出了大殿。
天已黑透，夜空澄净，微风清爽，星子熠熠，谢赋深深吐息，只觉得魂魄便要飘然离体，荡于山风之中。
他闭了闭双眼。
手臂一紧，打断思绪，却是张屏一声不吭地扶住了他。王砚转头看看他：“脚底下打飘了？其实本部院也有些饿了，先一同去找你们知府大人，让他请客。”
谢赋躬身脱开张屏搀扶：“谢侍郎大人关爱。此乃下官接待不周，这就去安排。”
王砚的随从道：“我们侍郎大人不想麻烦诸位，且明日还要供奉太后娘娘祭礼哩。”
谢赋也不指望张屏了，忙又道：“慈寿观中有专为香客而备的米粮菜蔬，下官这就去安排人借厨房一用，绝不污观中清静。只是仓促备之，粗陋茶饭，望侍郎大人莫要怪罪。”
王砚的随从笑道：“我们侍郎大人外出办案时，吃住都与我们这些人一起。”
谢赋表达了一下对王侍郎的敬仰，立刻去办。王砚的一个随从与他同行。
王砚吩咐侍卫好好把守慈寿观，任何外人不得靠近后殿，并继续检查地室。张屏随王砚离开观内。观外空旷处灯火明亮，冯邰坐在一个马扎上，面前摆着一张可折叠的小案，正在看阅文书，县衙衙役与京兆府侍卫侍奉左右。
王砚行到近前，冯邰方才合上文书站起：“王侍郎验得如何了？”
王砚瞅着冯邰手中文书笑呵呵道：“尸首已验好了？我还是比不上敬农快。”命随从将在坑洞石棺中取得证物捧给冯邰。冯邰的随从接下，冯邰淡淡道：“天色已晚，待明日再详验。”略一点头，京兆府的侍卫将一本册子呈给王砚。
王砚接过打开，张屏在王砚侧后方瞅着，纸页上绘着一仰一趴两人形，手臂、腿、手腕脚踝和背部均圈了红。
王砚道：“此女生前受过刑？”
冯邰道：“有伤，尚不能断定因何而致。王大人那里还有什么发现？”
王砚侧回身看慈寿观方向：“敬农你别急，一道查的案子，我怎会将查的东西瞒你，等一下一定告知。”
冯邰面色平静：“是王侍郎多想了，本府既答应王侍郎参与此案，岂会疑之。”
王砚一笑：“敬农信得过我就好。”
远远两盏灯笼自慈寿观处遥遥而来，却是谢赋与王砚的随从安排了做饭的事，赶过来了。两人向冯邰与王砚见礼，平身之后，王砚环视四周：“方才随本部院下去的人，都在这里吧。”
谢赋与几人都应声，张屏亦躬了躬身。
王砚又看向冯邰：“这次我出来，没带几个人。老冯我看你带的人挺多的。”
冯邰道：“王侍郎此话何意？”
王砚道：“想跟你借用一下。”一转身，“来人，将这几人，除了姓张的这个，暂都先押起来！”
谢赋愕然怔住。
张屏向前一步：“侍郎大人，棺盖上的字与他们无关，不是新刻。”
王砚眯起眼：“你倒是总爱在这样的时候出头，何以见得？”
谢赋这才幡然醒悟，方才在坑底，王砚看似对那几行诗诀不介意，实际早已疑心有人弄鬼。自己与碰过石棺的人，都在怀疑之中。
张屏道：“来不及。”
王砚道：“所谓障眼法，就是为看似不可能之事。这世上有药剂可以化石，只需一铁印，刻好文字涂之，印出字迹，再封蜡油，手若够快，瞬间足矣。”
张屏道：“但情理不合。若这几人中，真有案犯欲故弄玄虚，必是将词句引到古井女尸身上。”
王砚瞳孔一缩：“难道不是？那几句的字词，与坐山高观水长之句重合甚多。”
张屏道：“看似相合，但说的不是一回事。坐山高观水长之句是假作女尸显灵的伪句。道家男女修行之法有别，金丹泥穴等句，乃男修之要。大人之前在坑中打断下官，应是也早已看出，石棺中原本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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