牧仁一怔,握着毛巾的手微微松了些。我一面说着,一面替他擦了唇上的血印子,又端了杯蜜水递到他唇边,“多喝水,要不你该烧成焦碳了。这里头调的苦刺花蜜,清凉的。”
他睁开眼一气喝下去,呛得直咳,忙放下碗帮他顺气,一阵慌乱,好容易咳得停了,听他忽然开口道:“飞蛾扑火,值得吗?”
“牧仁”我再唤他,他紧闭着眼,不再理我,好象那句问话是我的幻觉。
坐在床边,我也不禁呆了过去,一时屋内悄然无声,阳光透过窗格、门帘洒向屋内,光柱间轻扬的飞尘保持着既定的姿势,却已是一拔又一拔不同的微生物。屋内没点薰香,倒有股子药味儿,合着这轻尘、合着这阳光,是另一种组合——再明媚也感觉得出是病人的屋子。
病人,他是病人,所以他问了平常不会问的话,不论出于什么初衷,我知道,他是敬爱父亲的儿子,他是友爱兄弟的哥哥,他是值得信赖的朋友,他更是可以托付的男人。
良久,我悠悠开口,暂时忘记他是小辈的身份,只当他是我最亲爱的朋友,“牧仁,你说,飞蛾扑火,究竟是飞蛾的错?还是火的错?”
他没睁眼,也没答话,但僵直的身体告诉我他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。
“你好好休息吧,我明日再来看你,等你烧退了,就告诉毓歆,这会儿告诉她你的情况,估计她得和她皇四伯翻脸。”轻描淡写,牧仁对毓歆是有好感的,但他自己不觉得,而其实,他早就被毓歆爽朗洒脱的个性吸引了。有些人是这样,没个客观的提点,永远也不明白自己最需要什么、最想要什么、最适合什么。
牧仁没说话,我替他整了整被褥,又吩咐伺候的小宫女细致谨慎些,扶着在外等候的春晓,一步步走回碧水风荷。
“公主,奴婢说让您坐轿子来您偏不依,这头上的伤未好,太医说了最忌吹风,偏公主这么来来回回的在园子里步行,若皇上知道,又该嗔奴婢们伺候不周。”春晓扶着我,替我戴上冬天的风帽。
“几步路罢了,这还要坐轿,惹人议论不说,自个儿也整天没个活动,手脚都软了。”我笑了笑,出事后,春晓倒和我亲近不少,话也多了,有时流露少女的娇憨之态,不似从前总是四平八稳,背地里揣摸人心。
每个人都有真诚的一面,都有善良的一面,都有简单的一面。关键在你是否先拿出真心,坦然面对这个复杂的世界。想及此,又侧头冲她微微一笑,春晓有些奇怪,却也不深问。
一路走着,碧水风荷的荷花正当盛时,清风送来阵阵荷香,时有时无,飘落在每个力所能及的角落。在这样一个午后,我的心中,有朵莲开。这莲的背景,是人心的柔软和纤细。等伤好了,约着胤禛、胤祥,还有一众故人新知,我要狠狠的赏在荷花,狠狠的嗅着荷香,狠狠的记住生命里所有值得高兴快乐的事,不留遗憾,哪怕只是一丁点儿。
牧仁的伤好得很快,没几天,他的烧退了,身上的伤也开始愈合,毓歆每日来看他,两人谈笑着,常忘了旁人的存在。我也时常来,有时带着碧水风荷的厨子做的各式粥汤。他不再说什么,那天那句问话和那句回答,好象真的是幻觉。我们像平常一样相处,没什么隔阂,没什么负担,两人都很轻松。
“吉雅,五阿哥怎么样?”他喝完药,顺口问我。
“嗯?没见着,自出事就没见着。”我兀自低头研究新衣服上的绣花,一朵朵好象谜宫,绕着绕着找不着图案的出口。
他嗯了一声,若有所思。
“你就别瞎想了,他再怎么也是阿哥,就是伤了也有限,安心养你的病吧,我可要在碧水风荷设宴,你别等荷花谢了才好。”站起身,我也好得差不多了,行动俐落得多,“我走了,明日再来。”
牧仁倒也不留,只笑道:“明日我也可以下地了,想去园里走走,你若不得空,不过来也成。你伤在头上,自个儿得当心。”
答应着出来,天空有云,只怕要下雨,连着晴了几日,也该下场雨了。
胤禛一直没提那日的事,我只知道,当日马房的太监宫人,有的被押、有的被杀、有的自杀。扑朔迷离间,幕后的那个人,反而越来越清晰。这是我的感觉,从胤禛的态度里,因为他开始沉思,紧皱的眉头,微握着的双拳,都告诉我其实他知道背后那个人是谁。
不知为什么,我反而轻松了,不再想探究真相,因为真相,也许也同时在我脑海日益清楚起来……
这日无事,想着有两天没去看牧仁,从园中摘了些茉莉带去,他那屋,也该换换味道了,药味儿虽也好闻,闻多了总觉得人不精神,茉莉花清香不腻,也给他换换心情。
才进小院,高无庸在外头守着,见我来了,忙迎上前,“公主,皇上在里头和世子议事呢,公主若有事,奴才这就进去禀报。”
“不用了。”我将手上的花蓝递给他,“一会儿你交给世子,放在屋里,让宫女不用薰香了。”
他恭敬接过,“还是公主细心,那奴才就不送公主了。”
“嗯”答应着出来,心思一转,悄悄绕到院后,窗格底下,正是僻静,我听见胤禛的声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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