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1章
裴明生再来找言萧的时候, 她没在工作, 正靠在窗口打电话。
工作室的窗户是高大的落地窗,言萧靠在那里, 纤长的身体逆光成了一道剪影。
“……是的,华教授,给您介绍几个人, 都是做考古的。一个叫石中舟, 一个叫王传学,还有个姑娘,对, 都是专业的……”
这几个名字都不陌生, 裴明生倚在门口, 耐心听她把这通电话打完。
大约过了十分钟,言萧挂了电话, 一回头就看到了他。
裴明生问:“你在给考古队那几个人介绍工作?”
“对。”
他有点无奈:“关跃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, 连他的队员你都要操心。”
“这事跟他没关系。”言萧低着头,编辑着短消息, 把华教授的联系方式传给了王传学,让他们自己去联系老人家。
跟着华教授做考古, 至少是份正经工作,比起被警察查可要好多了。
裴明生捏捏眉心:“算了,让关跃到杭州来, 我也可以给他一份工作。”
言萧抬起头:“你这是干什么?”
“他干点什么不比他在西北干的那些事强?”裴明生在椅子里一坐, 靠着椅背看着她:“我是你师兄, 看着你一路怎么艰难过来的,如果他连这点事情都不能为你做,凭什么值得你看上?”
言萧难得对他认真:“不用,你肯这样我已经很感激,就当是你的祝福了。”
其实她也想过这么做,在不告而别的前夕,在坦陈接受他的那天,但最后还是选择了信任他。
他说过命都可以给她,这男人给了她最重的承诺,她没理由不信他。
“……”裴明生该说的也说了,能做的也做了,没想到言萧比他想的要坚决。
他沉默地站起来,走到门口,又停下说了一句:“言萧,我希望你以后不会后悔。”
他希望言萧能敞开心胸接纳一个人,但不希望她后悔。过去这十几年来她就没顺过,他不希望她再跌一次。
言萧说:“不会的。”
裴明生再没别的话,板着脸出了门,有时候是真觉得她鬼迷了心窍。
言萧掏出手机,忽然想拨那个号码,又担心他是不是还在哪儿躲着警察,又放了回去。
※
关跃还在路上。
从顾廷宗那儿得到的路线非常隐蔽,出了沙漠后往甘肃方向走,连他这个自认把西北摸得够透的人对这条路也不熟悉。
车在路上走了两天,太阳太烈,风沙干燥,他大部分是晚上走,白天休息。
一路很少会看到人,因为路非常难走,或者是荒野戈壁,或者就是石块嶙峋的山脚,即便偶尔能上国道,也很短暂。
晚上十点,关跃把车停在荒无人烟的一段土路上,去车后面检查木箱里装的文物。
东西包裹的都很严密,川子还在里面垫上了充气气垫和塑料泡沫,不过这一路下来还是有损坏的。
走这样的路,什么好东西都被颠坏了,以前在这条路上应该也没少损坏过文物。
关跃手上翻着,低低骂了句粗口,盖好木箱,一抬头,正好看见夜空。
初夏,漫天星斗,北斗七星最明显,在旷野里看,穹窿如同倒扣,感觉像是触手可及。
当初跟言萧一起宿营那晚,王传学告诉她西北的星空是一绝,可惜当时并没有看到,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忽然就想起来了。
也是到这时候才想起来,这几天都没顾上跟她联系,他的手机一直开着,她也没有打过来。
关跃掏出手机,翻出她的号码拨出去。
忙音响了两声就通了,言萧开口是一声轻轻的“嗯”,语调上扬,透着股慵懒,仔细听能听出其中的疲惫。
关跃靠在车上,眼睛盯着地上自己模糊的斜影,低声问:“还没睡?”
“睡不着,在工作。”
“很晚了。”
“你不也没睡?”
“我也在工作。”
“工作还打给我?”言萧笑了一声,隔着电波的声音就像闷在男人的怀里:“怎么,想我了?不是叫你熬着的么?”
关跃没有立即回答,听筒里只剩下他的呼吸。
“不想?那我挂了啊。”
关跃还没说话,耳朵里传出忙音,她居然言真挂了电话。
他拿开手机看着还亮着的屏幕,有点诧异,又有点好笑,手指点了点,又回拨了过去。
电话通了,言萧在那边问:“怎么说?”
关跃摸了下鼻尖,想象着电话那头她的表情,嘴角勾起来:“那你呢,这么晚睡不着,不也在想我?”
电波的另一头,言萧换了只手拿手机,从桌前抬起头:“你少得意,我现在就回家睡觉。”
关跃低笑,隔着电话声音充满磁性:“路上注意安全。”
言萧听见“路上”两个字,转头看一眼窗外,古城灯火掩映着西子湖,这里不像西北,没有荒凉的高原,天离头顶又高又远,乌沉沉的,隐隐有雷,好像就要下雨。
她听见听筒里的风声,想象着他现在一定身在荒郊野外,轻声说:“你也注意安全。”
这句是认真的,她真的担心他在那里会不安全。
“我会的。”他的呼吸声传过来,一声又一声。
“快挂吧,”她说:“怕你被截到。”
怕他被警察截到。
“没那么容易。”他说。
但电话终究还是挂了,因为没法耽误多少时间,他还得继续上路。
言萧放下手机,往后靠在椅背上,看着面前摊开的照片和一堆凌乱的资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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