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臣子?一连多天不去朝中,你还记得自己是个臣子?见到朕,却衣衫不整、仪容不修躺在床上,你当真把朕视为皇上?”声音一下子端严起来,冷飕飕地。
室内顿时如同强劲的北风吹过。
“我这不病了嘛?”我哼哼叽叽把被子重新捞回来,盖身上。
“病?哼,我看你是摔的吧?”他客观陈述。
我心底一下子警惕起来。
去边关的事千万不能让他知道,否则,绝对去不成。
“你也太厉害了,我被石头绊了一跤你居然也知道。”
唉,我这满脸笑,笑得牙越发地酸。
“哪里。”
啧啧啧,他还谦虚一番。
“那石头名叫张浩吧?”我正在心底猛摇头,他突然来这一句。
“什…”我瞠目结舌。
“怎么?没话说了?”
我小心地看着他,他意态闲闲的样子,又不似真生气。
他从哪儿知道的?究竟知道了多少?
消息应当不会出自宋言之的亲兵营;宋言之?不,他不会说的。
简宁?明于远?不,他们更不会了。
“看样子你还藏了什么秘密打算瞒着我?”他扫扫我的眼睛,漆黑的眼底星芒忽动。
“没有。”我飞快地否认。
“没有?”慢条斯理,不动声色,“要不,不是你一人,是合谋?你与简相,或者和明于远……?”
他停下来,不说了。
还好还好。
原本一直紧张地盯着他,生怕他说出宋言之的名字,现在看来,他还不曾知道。
我松口气。
他突然无声地笑了,笑容如同一天的浓云骤然消散,阳光金子一般洒落在眼底。
我虽不知他笑什么,直觉还是跟着笑为佳。
尴尬,尴尬万分,还得一副十分高兴的样子。
唉,假笑太难受了。
他下一句,我再也笑不出来。
“原来是宋言之。”问,已经变成了陈述,“看来你们已经达成了一致。亲兵营?明年春……”
他似乎想到了什么,突然不再说话,只是静静地盯着我,脸色沉凝,似乎风暴将起。
我看着他,只觉得万分懊恼。
简宁和明于远还没有说服,这边,他却已经知道了。
浑身的疼痛一下子加剧,头似乎更昏了。
“不想知道是谁告诉我的?”他坐在床头,眼底郁怒渐消,笑意漫上来,笑得冰封雪盖。
我禁不住瑟缩了一下。
谁?
这事原本到现在只有我们四人知道。他们三人,定不会说出去。
为什么他却知道了?
他突然朗声大笑起来,笑声里却是说不出的欢悦。
“简非,你的表情太有意思了,什么也藏不住……”
话的含义还未听明白,眼前一暗,已被他吻住。
越来越深,似兰非兰的香突然浓郁起来;清冷的气息,渐渐变成温热。
我的挣扎被他双手钳制住,变得无谓而徒劳。
突然就被眼前出现的画面所吸引住。
那是月光汇成的湖泊,一天星辉融于其间,微风拂过,似流动的银河。
波光晶莹中,那一支如雪的莲突然绽开,于极静极深处,欢悦无限。
莲的芬芳,叶芽尖上的晨露般透澈清洌;又似漫天清辉,流泻弥散。
“莲影……莲影……莲影……”
温柔缠绵,低徊悱恻。
每一阵凉风都在低语;
每一片星光都在辉映;
每一滴露珠都在微笑;
……
“简非?简非?”
我猛然惊醒,茫然失措的目光穿过他,没有焦点。
“简非!”他抓了我的肩,微用力摇摇。
“阿玉……”目光渐渐凝聚,对牢,可满心的疑问却无法开口问出。
“怎么了?表情这么古怪?”他细细地打量我,若有所思。
“看你刚才的样子,似乎见到了什么奇异的东西,又似在凝神倾听……”
“别说——”我打断他,抹抹脸。
简宁。
突然想起解血蛊时他的反应。他一定知道些什么,可是为什么要瞒着我?
那天在马车上明于远似乎也预料到了什么,他低沉的话语突然出现在耳边:“遇到不能确定的事,不如大胆去接近,去证实。逃避、害怕,解决不了问题。”
可是,如何去证实?
我看到的究竟是什么?这如何用语言来描述?
三次。
面对阿玉,三次出现幻象。
这一切与他有关吗?为什么他自己却不知道?
会不会是他的……?
一个念头自心底冒出来,我忙本能地把它压下去。
“简非,你在回避什么?”他突然开口,清冷的声音,不容置辩的肯定语气。
“没有……对了,你怎么来了?”我转了话题。
他静静地看着我,很久,久得让我觉得一切他全已知晓。
“去做慕容朗的老师吧。”漆黑的眼底笑意渐淡,语声更淡。
什么?
他的话我半天没弄明白。
谁是慕容朗?
我为什么要去做他的老师?
他一笑:“不知道?自己去查。记住,不许说不;而且要做成功。”
“不……”我脱口而出。
“不?那么,”清冷无波的声音拖得长长的,似乎是思考,又似乎是威胁,“明年春,你——”
什么意思?
答应了这个要求,他就会同意我去边关?
是这样理解的吗?
我问他。
“怎么,你在怀疑我话的可靠程度?”他不答反问,看着我,似乎瞬间改变了主意,“几年看不到……算了,我重找别人,柳巨伯……”
“不不不不不,我答应你。”我拉了他的衣袖,几乎是迫不及待。
他凝望着我,好像我马上就会消失从此再也见不到般,眼里有犹豫有挣扎,然后慢慢慢慢,挣扎变成了坚定,犹豫化作了拒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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